“我就想不明白了，”弗洛伊德一脸忿忿，“那些首席的眼睛都瞎了吗？什么光感不和谐？什么色调搭配不当？我以家族的名义保证，那样作画明显更富有层次感！”
“大人的画的确是巧夺天工，不排除有些人嫉贤妒能，致使明珠蒙尘。”安德森附和道。他对油画一无所知，但他只要知道这位的脾性，就已经足够了。
弗洛伊德脸色稍缓，环顾四周，凑过来，“说起来，我早觉得这次评审中有人暗箱操作，”压低声音，“那副《夜兰浮香》的水平就远远不如我的《刈麦的海格丽娜》，最后却得了银奖。这大可说明一些问题，就比如……某些首席受贿了。”
首席是什么？
首席是在某个领域取得突出成就并且作出卓越贡献的人。他们对于知识的渴求近乎疯狂，名和利对于他们来说不值一提。若非国王下令，画院首席宁愿呆在昏暗的地下室里发呆，也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别人的画评头论足。所以比起首席受贿，安德森更愿意相信总理大臣行窃。但他还是含糊道：“人心的事，谁说的清呢？”
“是啊，”弗洛伊德叹了口气，一副看透沧桑的老成样，“人心如蛇，贪婪险恶，丑陋不堪。出生在这样的世界真是我的不幸。”
如果你出生在贫穷人家，你就会考虑下一顿是吃三分饱还是四分饱，而不是讨论幸与不幸的问题了。安德森不以为然。他又一次违心地说道：“大人高见。”
一阵阴冷的风拂过，道路两侧茂绿的樟树发出哗哗的声响，弗洛伊德颤抖了一下，鸡皮疙瘩遍布后背，生生止住了接下来要进行高谈阔论的嘴。
“最近这里有些不太平。”安德森手搭在剑柄上，警觉起来。
“你是说，‘剜眼者’？”弗洛伊德小心翼翼地问。
近两个月以来，这片森林发生了四起袭击事件。袭击者专门针对路人的眼睛下手。受害者遇袭后的情况十分诡异却又完全相同：眼珠完好无损，瞳仁却变为白色，双目失明，无法视物。“剜眼者”的称号由此而来。
“但愿不是。”安德森手心出汗。
“我要是说……‘是’呢？”一道女声忽然响彻在树木之间。这道声音柔和中透着一丝沙哑，如丝绸般柔滑，又如清泉般婉转，拂在耳朵上，让人心中发颤。
“谁！？出来！！”长剑出鞘。
四周只有树冠微微摇摆，看不见她的身影。
“世上敢对我拔剑的人，你想知道他们最后都怎么了吗？”声音不依不饶。
“吾乃乔叟家族第一顺位继承人弗洛伊德·乔叟的贴身骑士——安德森·阿里盖利，”汗水划过安德森的脸颊，“毕业于皇家骑士学院，曾在弗兰西斯将军麾下担任副官。特此奉劝你一句，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，否则必将自食恶果。”他的声调越抬越高，信心似乎越来越足。
回应他的，是一阵银铃般的咯咯声。笑声持续了三秒，戛然而止。
眼前忽然掠过一道银色弧光，刀剑交击声陡然迸发。弧光尽头，安德森手中的长剑已不翼而飞，斜插在三米外的泥地上。
“他们都被我用这把匕首剥皮了。”面前的蒙面女子抚摸着手中精致的匕首，缓缓说道。那把匕首做工十分精细，刃处光滑如镜，背处繁复的花纹散发着渗人的银光。
安德森大惊失色，他顾不上远处的剑和愣在那里的弗洛伊德，向后猛扯缰绳，双脚一蹬，银白轻甲的黑马飞奔起来。贴身骑士落荒而逃。
“真是不禁吓呢。”女子没有阻拦安德森，而是转向弗洛伊德，“你怎么不逃？”
弗洛伊德瞪着她，嘴巴开开盍盍，终是没有说出像样的话来。
“你是想知道‘为什么是我’对吧？”
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。
女子把匕首凑近他，匕首上的银光愈发明亮。
“因为，你可是被它选中的人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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